白哗哗的尻蛋子。”那个挤到前面哧哧笑的拐把女子,就是新生订下的媳妇小娟。刚才那几句闹心的风凉话已经钻进她的耳朵里去了,小娟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,她努着眼细细地一看,被围在街口中间的,让人们当猴耍的两个人果真就是她未来的公公婆婆。小娟的脸腾的一下就红到了耳根,她低下头再破了命地往外挤。
小娟哭的摇摇拐拐地刚回到家,她的被人们叫做是铁公鸡的老爹张子发,也乌青着脸从街口上的歪脖子柳树下回来。他一进门就狠狠地说:“退婚退婚,简直把人羞死咧,把先人都羞死咧。咱三代贫农,不能跟上露出尻蛋子的地主丢人。退婚。”
当天黑夜,小娟她爹就进了卧马沟,就找到媒人水仙家,坚决的不可商量的要退婚。当了饲养员的李丁民住在下面马房窑里,不在家,水仙一个人苦口婆心地劝说半天,也把小娟她爹说不回转。他真的是铁了心了,他说:“她婶,咱丢不起这个人呀,小娟腿上是有一点毛病,可咱是贫农出身,咱不能让娃跟上地主的儿子受一辈子罪,丢一辈子人。她婶,说实话,我也知道崖口上的地主一家人还有些看不上咱小娟哩,呸!小娟第一次回门就看破了他们一家阴阴冷冷的嘴脸,回来就哭着不愿意,是我硬劝着应下这门婚事。差点把小娟给害了,咱不能明着眼把娃往火坑里推,亏的有了今天这种事,就是这,这场婚姻没有了,不说了。”
小娟爹说小娟第一次回门就受了冷落,也确有其事。月儿和耀先在没有见到小娟前心里抱着许多美好的幻想,把他们的儿媳妇想象的和上房院吴根才的小女儿杏花一样喜人好看。但是真的见了面,他们的心一下就凉了,他们没想到小娟会瘸拐的这么厉害,连路都几乎走不成。他们就觉得对不起新生,对不起走了的小河哥,就表现出一脸的冷淡。这就让小娟看出来了。
水仙也知道月儿不满意给新生说个拐子媳妇回来,但后来还是把这事撮合成了。礼都送了,腊月头上结婚的日子都定了,可现在又出了这种事。水仙就再劝:“他叔,碰上今天这事我知道你心里不好活,缓一缓,消消气,回头咱再说。”
小娟爹的话就硬起来:“她婶,这话今天就撂在这了,再没有回头说的事情了,这件事过去了,不提了。”水仙心里不免也有些窝火,就说:“他叔,啥事情都要讲个理,两个娃订婚这么长时间,礼也送了,结婚的日子也定了,咋能说退就退,原先订婚的时候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家是地主……”小娟爹摆手打断水仙的话,斩钉截铁地说:“说一千道一万啥也没有用,就一句话:退婚。”水仙不高兴了,说:“就是退婚也没有这么简单,订婚这么多年,礼都送了,你得把人家的彩礼退回来,才能再说退婚的事。”水仙是想拿这话捏住小娟爹,她知道他一家日子过的也挺紧巴,麦前他为啥要急着催耀先月儿把礼送过去?是因为他儿子,小娟的弟弟也订了婚,对方催着要彩礼。他张罗不出来,才回过头向耀先月儿催要,他是用女儿的彩礼填补了儿子的窟窿。你要退婚,退不出来彩礼,就不能退婚。这虽不是法律,却是中条山上约定俗成的风俗。水仙没想到小娟她爹一听这话,就横着眼从炕沿上跳起来,把他铁公鸡的本领使了出来。
小娟爹站在炕沿底下歪着脖子红着脸,真和一个公鸡似地说:“你上去,给地主家说,这婚退了,但彩礼不给他退,为啥?就因为他把我女儿耽误了,就因为他是地主,就因为他今天露着尻蛋子满街游。丢死人了。你把话给他捎上去,想要彩礼,让他自己来要。”说完就甩了门,气蹶蹶地走了。水仙在后面叫了两声都没有叫住。
水仙把这事搁在自己肚子里没有敢马上告诉给月儿,她知道月儿才经受了一场大磨难,心里苦的和黄连汤似,她不想让月儿苦上加苦,愁上加愁。水仙和李丁民俩口子始终对耀先月儿抱着一种同情,现在又碰上这样缠手的事情,水仙只有把事情先压住,先搁下,她让男人李丁民陪着连着两个晚上往马家窑跑,上门去和小娟的爹摆理说话。
水仙的目的是明确的,她是中间说话的媒人,她要争取把这桩婚姻维持住。维持住这桩婚姻对他们两家都有好处,新生那么大了,又背着一个压死人的地主成份,要是退了婚今后恐怕就不好说媳妇了。对小娟来说道理也是一样,她虽是贫农出身根红苗壮,却不是个健全人,一走三摇,是名符其实的拐把子,退了这桩婚姻,她同样不好再找人家。水仙把这样的道理婉婉转转地给小娟,给小娟她爹说了几十回,父女俩就是铁口咬定一个字:“不!”
到了这样的份上,水仙也就只好退而求其次了,她不能让可怜恓惶的月儿最后闹个人财两空。你要退婚,就要把人家的彩礼退回去。山上有山上的规矩,如果提出退婚的是男方,不管是因为什么样的理由,女方都可以不退彩礼,比如杏花出了那种事情后,上马坡牛三娃家提出退婚,改改就啥也没有给他退,只是把订婚时的银项锁退了回去。反过来,如果是女方提出退婚,那他就要把全部的彩礼统统不剩地给男方退回去。摆在眼前的这桩婚姻是小娟和小娟的爹提出来要退的,那他们就应该把月儿送过来的彩礼退还回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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